【网友投稿】反传销救助中心柔儿整理发表：

    现在每次蜷在床上揉着发僵的膝盖，指尖摸到那道月牙形的疤痕时，喉咙里总会涌上一股腥甜的悔意。

    当初是被“月入过万”的鬼话勾进去的。进窝点第一天，看着他们把白菜帮子煮得发烂，我心里还盘算着“先忍忍，等赚了钱就换大房子”。那时哪会想到，后来自己会蹲在结冰的水洼里擦地板，任凭冷水顺着裤管灌进靴子里，只为了leader一句“能吃苦才配当人上人”。膝盖肿得像馒头时，我甚至安慰自己“这是成功路上的考验”——现在想来，那点可怜的野心，早就被他们熬成了一碗馊掉的鸡汤。
    最该骂自己的，是对家人的亏欠。他们逼我给妈打电话要钱时，我捏着听筒，听着她在那头说“你爸最近腰不好还在工地上扛钢管”，却还是跟着他们教的词儿撒谎：“妈，我这儿要投资个大项目，差最后一笔钱就能翻身了。”挂了电话，他们笑着拍我肩膀，我却觉得舌头像被烫过一样发麻。后来妈带着凑来的三万块钱赶来，在窝点门口被推搡时摔在台阶上，我躲在窗帘后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沾了灰，居然没敢冲出去——那道烟头烫在胳膊上的疤，哪有心里这道疤疼？
    胃里的溃疡发作时，疼得直冒冷汗，我总会想起被关小黑屋的那三天。他们把我反锁在储藏室，墙角堆着发霉的纸箱，空气里飘着一股馊味。我抱着膝盖缩在地上，满脑子想的不是逃，而是“早知道就听话了”。现在胃药就放在床头，每次吞下药片，都像在吞自己当初的懦弱。
    上个月去医院复查，医生指着胸片上的阴影叹气：“你这肺，再拖下去就成慢性病了。”我盯着那张片子，突然想起窝点里永远弥漫的烟味——他们一边喊着“健康生活”，一边在密闭的房间里吞云吐雾，我却为了合群，硬逼着自己学抽烟，呛得眼泪直流还说“这是成年人的味道”。
    最让我抬不起头的，是那些被我骗来的人。当初为了升“主管”，我把发小也拉进了火坑。他后来逃跑时摔断了腿，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。上次在街上遇见，他看见我就转身走了，我张了张嘴，连句“对不起”都挤不出来。那些被我编过的瞎话，发过的毒誓，像一根根针，扎在我每天的日子里。
    身上的病在慢慢好转，可每次看到药盒上的说明书，都像在看一份迟来的判决书。我知道，那些被我辜负的人，被我糟践的信任，不是吃多少药就能补回来的。夜里睡不着时，我总对着天花板数自己的错处，数到天亮也数不完——如果当初能多一分清醒，少一分贪念，何至于把自己活成现在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。